■刘翔 文
山阴路上有一家工商银行,前身是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山阴路储蓄所。
1980年我从上海市商业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多伦路上一家公司财务科工作,每天都要到山阴路上这家银行去拿银行回单,用业内行话来说,就是“跑银行”。
我手头保存着一本上世纪80年代这家银行的活期储蓄存折。这本手掌大小的淡红色存折上印着6个红色大字“活期储蓄存折”,下面是一排红色小字“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翻开存折,第一页上方用钢笔写着户名刘翔、账号675977。下面敲的是一枚长方形印章: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虹口区储蓄处山阴路储蓄所。存折上记载的第一笔金额是1985年8月22日的余额107.74元,最后一笔金额是1988年12月4日取出60元,至今存折上还有余额1分钱。
30多年过去了,这本存折上的一分钱余额,连本带利还能有多少钱呢?
其实,今天,我大胆撰文公开自己上世纪80年代的财产收入,内心还是有几分为当年自己的“高收入”而洋洋自得。殊不知,当年一个工薪阶层的月工资也就是几十元,我能每月将自己近一半的工资存入银行,好歹也算得上是“高薪人士”了吧。
不过,如今回过头来比比现在的“月光族”年轻人,当年我这个年轻人还是蛮“葛朗台”的。其实,我这个“葛朗台”做得挺憋屈的,那时我工作单位附近的多伦路、四川北路、山阴路一带吃的玩的地方不要太多哦,随便弄弄,一个月工资很快就“落花流水”。
当年,母亲一句:“侬魂灵头跟我实实紧,不要做脱底棺材,留点钱存银行,以后讨老婆派用场!”母亲大人的话岂敢不听!从此,每次花钱都有点抖抖豁豁,唯恐以后没钱讨老婆。
在母亲的不断敲打下,我趁着为单位去山阴路上这家银行办事同时,替自己开了这本活期储蓄存折。至今还清晰记得,那天我朝银行柜台里的一个中年女性嗫嚅道:“阿姨,我要开一本活期储蓄存折。”她立即站起身热情地笑道:“好!好!马上就帮侬开。”几分钟后,一本崭新的活期储蓄存折就递到了我手上。望着我远去的背影,她笑逐颜开地和同事说:“这种主动到银行来储蓄的小青年还没碰到过啊,是个好小囡!”
而每次“跑银行”,我还必定会趁机去隔壁新华书店打卡。
上世纪80年代,我是一个澎湃的文学青年,“开小差”跑新华书店的意义似乎远比跑银行来得“高大”,更何况这家书店的前身是鲁迅先生经常光顾的内山书店旧址。
今年是鲁迅先生诞辰140周年,虹口区将在见证鲁迅与日本友人内山完造友谊的内山书店旧址,启动“1927·鲁迅与内山纪念书局”项目,把内山书店旧址和新华书店山阴路店、工商银行山阴路支行融为一体,山阴路上那银行那书店将被整体打造成一个城市文化新地标。
如今,每每翻阅当年趁“跑银行”之机,在新华书店山阴路店购买的鲁迅著作单行本和世界文学名著等书籍,仍难掩喜悦之情。那些年,我在山阴路上这家储蓄所储蓄了几钿可怜巴巴的铜钿同时,亦不经意地在其隔壁的新华书店精神家园里“储蓄”了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