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乍到农场，因工作一丝不苟，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颇得排长青睐。于是，进农场未满两月，我即被连长“钦点”着去畜牧班养牛。听老职工讲，养牛是一个“洋差”，至少不用每天早起晚归，晴天一身汗、雨天满身泥地下大田，只需在夏、秋时将牛牵至水草茂盛之地将牛吃饱喝足，养得腰肥膘圆，来年在春耕之际能大显身手而不至于累得趴倒在地起不来。

　　冬季农闲时最多也就是连里套一头牛出车而己，牛车一套畜牧班就得派一养牛者随行，这既能到镇上游玩，又有吃有喝的差事当然轮不到一个新进畜牧班的我。冬季来临之前。我的份内事是备足过冬草料。

　　带教我的是一个张姓的67届高中毕业生，因其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故大伙亲昵地称他为“张博士”。畜牧班长告诉我：你别看他平日里不声不响，但肚里墨水不少，天文地理知之甚多，尤其擅长写作，写出的散文行云流水般酣畅，时有文章被农场广播站诵读。而且“张博士”不久将离开畜牧班，调到上海一所中学当老师。

　　爱看书的我特崇拜写作者，与“张博士”一见如故，不久便称兄道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每每外出放牛时他总带上我。一天上午，来到东大河边一处茂密的草地中，任凭牛在草丛中懒洋洋的、摇着尾巴悠闲地啃着嫩草，我俩则四仰八叉地躺在草丛中，遥对湛蓝的天空，聆听水波粼粼的潺潺声，惬意仰视瞬息变化着的云彩，谈着谈着，突然他问我：“除了风声、涛声、啁啾啭鸣的小鸟鸣叫声，你还听到了什么声音？”我茫然地听了一会儿，回答道：“听不出还有什么声音。”

　　“你再仔细地听听。”我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地听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一辆牛车。”“对，确切地说是辆未载一物的空牛车。”“你又没看见，怎么就知道是一辆空牛车？”我反问道。“牛在向前行走时有咯吱咯吱声则表明是空车，牛车越空，晃动的响音就越大，而载满货物的牛车步伐显得沉甸实在，有负重下沉感。不会有咯吱咯吱声。”

　　不多会功夫，一辆牛车从公路边走过。果不其然，一切均如其所说的是一辆空牛车。牛车越空，响音越大，张兄的话令我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从农场返沪后所从事的各种职业生涯中，每每看到一些口是心非、目空一切、自以为是、拉帮结派者，我的耳畔就会响起张兄的话：牛车越空，响音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