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时报周末·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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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叙事记忆:工人子弟(之六)

  ■管新生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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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浦东学农的日子里,难以忘怀的是一个下雨天,我们和农民伯伯一同放假,于是三五成群地去了一趟川沙县城,坐的是小火车。小火车的全程是从黄浦江边的庆宁寺到川沙县城,称为上川铁路。

  小火车是用锅炉蒸汽机牵引的,路基上两根铁轨的间距比一般火车窄。大概由四到六节车厢组成,车厢也比较小,两边各有一条长座椅,有如今日地铁的车厢座位,只不过是用木板条制作的,座椅上方有窗户可以上下推拉开关。每逢靠站,很多农民伯伯带着当地的农副产品上车。

  沿途是一片农村田园风光,一望无垠的田野阡陌,眼前不时闪过七八荷锄人影,三五红头巾飘逸。“呜——呜——”火车行进时发出的嘹亮汽笛,声声回荡。一个小时一个班次,对开方向的列车在邵弄和曹路路段交叉而过。最低票价为5分钱,最高为2角5分,我们具体买的是多少钱的车票,已然记不清了。头班车大约在清晨4点多钟,末班车在晚上6点至8点钟。反正只记得那天很晚才回来,斜风细雨不须归,大家玩得极为尽兴。

  而今,川沙小火车早已不见了影踪。近日在网上偶见网友争论不休,有说这小火车是孤岛时期日本人建造的,有说国人建造的。查阅了资料,始知其渊源,特辑录如下,供有志于此的朋友刨根问底。

  民国十三年四月,黄炎培、张志鹤、顾兰洲等招股集资十五万元,成立上川交通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上川公司),董事长黄炎培,经理顾伯威。事务所分设在北京路靖远里一号恒大纱厂批发所内和浦东庆宁寺。民国十四年九月,呈文交通部备案。十月,上川公司与上海县浦东塘工善后局川沙县交通工程事务所签订租用上川县道,行车合同期为三十年。铺设从庆宁寺到川沙龚家路1米宽的铁道13.89公里,经营小型火车客运业务。民国十五年一月增资十五万元,七月龚家路延长至三灶港(北门)段铁路(六公里)轨道竣工通车。民国十八年六月又增资十万元,购置设备,提高了客运能力。民国二十二年九月,开始使用蒸汽机车。翌年五月,又从三灶港铺轨延伸到川沙县钦公塘小营房(4公里)。民国二十四年六月再修筑钦公塘小营房至南汇县祝桥镇段(11.51公里)路轨,使小型火车从庆宁寺通至小营房和祝桥镇。民国二十六年“八一三”事变后,上川线被迫停驶。同年十一月,上川公司与德商禅臣洋行签约,由禅臣洋行接管,成立德商禅臣洋行上川铁路管理处。民国二十七年二月,被伪上海市大道政府收归市营,属伪上海市交通局管辖。民国三十一年一月,由伪公用局接管,并将上南公司和上川公司合并成立上川、上南两路管理处。在抗日战争期间,公司车辆、路轨均被日军毁坏。民国三十四年九月,上川公司由上海市公用局接收,同月发还上川公司继续民营。1953年12月,呈文申请公私合营。1954年9月,上川公司、上南公司、浦建公司三家私营企业实行公私合营,并组建成公私合营上海市浦东公共交通公司。

  上川铁路正式投入运行后,初设庆宁寺、金家桥、新陆、邵家弄、曹家路、龚家路、大湾、小湾、暮紫桥、川沙站,与塘工善后局的浦江小轮衔接,直达上海市区。后又向东延伸至钦塘,设小营房站,向南延伸至祝桥镇,设江镇、邓镇、祝桥站。至此,上川铁路贯通了上海、川沙、南汇三地,全长35.35公里。

  1975年11月,上川铁路停运,随即铁轨被拆除,原路基改建成了上川公路,开始通行公交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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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那时的语文书上常有“子曰”之类的孔孟之道,每逢不甚理解之时,往往求教于父亲为我解惑。

  父亲在解放以前念过私塾,在那个年代的工厂里算是有点文化的人,母亲则在1956年扫盲运动中摘除了文盲的帽子,基本上也能识字读报了。犹记得“文革”中,在一次居民楼的学习会上,母亲说了一句“毛主席的著作照得我心里亮堂堂的”,尽管一时在孩童中间传为笑谈,却也说明了当年她们这一代人都在班组里学《毛选》、天天读报纸的。相信经历过的人都会有记忆,班组“天天读”乃是当年工厂里流行的一种先进经验,说是那个时代的时尚也不为过。

  且不说父亲总是对我有问必答,而且还说文解字引经据典直奔《四书》《五经》,甚至一个擦枪走火兴致勃勃地说起了《三国演义》《水浒传》中的故事,完全不顾“少不看水浒,老不读三国”之古训。终于有一天引得我兴趣盎然,连连问他哪里可以买到《四书》《五经》的书?岂料他面有难色,一时为之语塞。我当然不知道,这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绝对是一道时代级的难题。在再三追问下,他才说,礼拜天带你去四马路看看吧。四马路,福州路也,文化街。

  父子俩去了,便直奔鳞次栉比的旧书店,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地一无所获,这等当年被列入“四旧”行列的图书自是被扫到不知什么角落里去了。其实也有收获,父亲领着我游逛了南京路,在先施公司、中百一店乘坐了自动电梯,见识了泰康、老大房、邵万生诸多品牌吃食店,顺便还在第一食品公司吃了白灼蛋,并且从旁边的盐罐中蘸上一点点的细盐——不知怎地,此情此景居然让当时我的脑海中闪回了骑在父亲肩上在马路拐角处的一家影院门口吃莲蓬的童年记忆,甚至,还闪回了奶奶带着我坐在常德路的弄堂口等着挎竹篮的小贩来叫卖“三北盐炒豆”的幼时场景。这几乎可以与电影中蒙太奇镜头媲美的艺术细胞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真正的收获终究还是有的,从旧书店买了一些代数几何的参考书,几分钱一本。后来,当我积攒了几个大毛的零用钱,自己一个人又去到了福州路时,便淘得了几本旧杂志,如《上海文学》《收获》《萌芽》《新疆文学》等,绝对便宜,也就是几分钱的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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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浦时报时报周末·文苑06另一种叙事记忆:工人子弟(之六) 2015-06-06 2 2015年06月06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