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感觉比现在要冷好多。

　　农历十一月以后，每次放学回家多数是寒风凛冽。但乡村却是一年四季都景色很美，哪怕到了这大小雪节气也不缺乏绿色。那样的农闲时节，地里的稻子等作物早已颗粒归仓，一块块农田安静地躺在那里，一株株茁壮的油菜绿油油的满是生机，连什边地也被见缝插针地种上了同样翠绿的蚕豆苗。我们放学回家就三五成群背着书包沿着新开河三步一跳地奔走，对这田间的美景熟视无睹，眼光远远地盯着河面。

　　每一天放学都是充满期待地朝着新开河远眺，在有了多次的失望后，终于有一天我们发现了惊喜。远处看见有条扎着低矮油毡布窝棚的水泥驳船停靠在与新开河交叉的小河浜里，不是很大的船舱里堆着橙色的小山，刹那间我们的欣喜之情不亚于发现了新大陆。于是北风呼呼中，似乎一点不觉得寒冷，反倒脚下生风加快步伐回家，告诉家长换桔子的船来了！

　　所谓换桔子就是可以用自家地里产的稻谷、干蚕豆、干毛豆等农作物去换取邻近江浙一带撑来的驳船中的桔子。稻谷是金贵的东西，非要征得家里当家人的同意才能拿去换，所以通常情况我们都是拿秋季新采收的蚕豆、毛豆去换取的。在新开河的岸上，我和奶奶背着二三十斤蚕豆急急地往满载桔子的驳船方向赶。这也并不是夸张的说法，通常只要来了驳船，一个村子里家家都要换桔子的，去得晚了，自然就只有别人挑剩下的了。驳船停靠的岸边，一时人声鼎沸，乡村的小河边像是迎来了盛大的喜庆活动。驳船上的船家就让我们排队一个一个地换。老板要验收一下稻谷或蚕豆等作物的成色，往往好的蚕豆，能一斤蚕豆换一斤桔子，品质差的只能是一斤半换一斤了。所以我们和船家讨论的重点就是对换的比例。当然毕竟是自家产的农作物，在一斤两斤上也都不大去计较，同样，船上的老板在完成称重后，也常主动再往蛇皮袋里丢几个桔子。

　　和奶奶一起把桔子背回家，于是这一个冬天的水果就有了着落。我们小孩子都喜欢一瓤一瓤剥开了对着阳光照看，桔瓣映出温情迷人的橙色，生活的色彩也由此丰富起来。欣赏够了才会慢慢地品尝，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细品出这佳果珍馐的每一滴美味。桔子皮也不舍得扔掉，奶奶会收集起桔子皮，晒干了泡茶喝。上学的时候，在书包里塞进一个桔子，这一天的书包也好像要轻松好多。

　　傍晚，曾用换来的桔子照着冰心名篇《小桔灯》里的描写，挖出桔瓤，用完整的桔子皮做成手提的小小灯笼罩，中间点上红蜡烛，照得整个屋子红彤彤的，那一刻外面寒风呼啸，里面却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至今想来仍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