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生 文

　　虎年到，寅虎闹。街上的老虎卡通玩偶慈眉善目，电视里的“跳跳虎”憨态可爱；说起老虎，人们还会想到《水浒》里的“吊睛白额大虫”。在人口稠密的上海，若论“虎”迹，曾经与市井生活关系密切的，莫过于“老虎灶”和“老虎窗”了。

　　据资料记载，申城的“老虎灶”始于1908年，再早便是旧式染衣坊兼营热水供应，换取点“营业外收入”的利润。在当时少有煤炉更无煤气、电力的“下只角”城区，几乎全天候供应热水的“老虎灶”，既方便普罗大众又节省生活成本，所以大受欢迎。以后不断拓展“业务范围”，有在灶前兼营茶馆的、有在灶后隐秘处提供“汏浴”服务的。由于数量日渐增多，当年还有行业组织“熟水行业同业公会”。至于为何将热水炉灶冠以“老虎”，说是旧式热水炉燃烧柴爿、旧树枝，特设有两个小窗口观察炉内火候，也用于添加燃料。于是，灶膛如虎肚，两窗如虎眼，屋外烟囱如虎尾，故得其名。

　　早年在虹口的天水路、通州路口有个“老虎灶”，记忆中烟熏火燎的炉口漆黑、龙头上的纱布被水浸泡得发黄。早上路边三两张方桌坐满发布新闻的“老少爷们”，有边吃早点边插科打诨的、有满嘴跑火车的，也有添油加醋的，煞是热闹。那时光，家家户户都买了不少竹制筹牌，往炉前纸盒里扔一根就能灌一热水瓶热水，上海闲话称“泡热水”。倘若听得“爷叔，打一瓶开水”就会看到有些睥睨的目光。

　　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市区大规模建设中，最后一个老虎灶烟囱轰然倒下。如今街头各处装潢高档的茶室里，不是VIP宾客就是雅集大赏，兜里没点碎银不装作懂点沉香润玉，岂敢推门云“老板，一杯茶几钿？”

　　至于“老虎窗”，若有心仍可随处可寻。全市还有多处老式房屋，有些住宅楼“平改坡”后楼顶水箱检修口做成老虎窗样式，无“窗”之实但有点形似也能勾起一点怀念。

　　传说开埠后，在此定居的英国人营造了一批高坡度、尖屋顶的英式建筑，为增加采光和通风，在屋顶开设“屋顶窗”，英文名“roof”，发音与沪语“老虎”相近，所以屋顶上的窗就被称作“老虎窗”。

　　由于住房困难，善于开发“螺蛳壳”的上海人便把石库门二楼顶上“隔热层”开发成居家生活的“道场”，说雅点是“阁楼”，通俗点就是“假三层阁”。著名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里，就有男女主人公倚在老虎窗，眺望远方互诉衷肠的画面。其实老虎窗并不浪漫，挡不住冬天的风、夏天的雨，还有半夜窜入的老鼠和夜猫。

　　随着生活方式迭代更新，老虎灶与众人的日常起居渐行渐远近乎绝迹，老虎窗则越来越多地成为建筑的装饰。十二年倏忽间，这两样海派特产的记忆与百兽之王老虎破空而来，让过往记忆更多了一点源自历史深处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