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生 文
前些天,准备更换客厅旧柜子,从旮旯里找到大小几本影集,尽管封面有些泛黄破损,但里面照片能证明如今的黄脸婆、糟老头,当年都是货真价实的“白雪公主”“奶油小生”,不少照片后面还有时间、地点和简短记述,翻看时别有一番兴味。
在胶片摄影年代,拍照是件大事情。上学、上班前必须准备“近期免冠照”若干张,到照相馆前要理发更衣,家里老人还会“导演”一番,“眼睛睁睁大,嘴巴‘不能傻笑不能不笑’”。
摄影胶卷分135、120两种,其中120胶卷还有6×6与4×6的区别。父亲买过一架前苏联的“舍而基”120照相机,便浪得一个“家里条件老好”之虚名;这架相机以后以极低廉价格卖给了走街串巷“收旧货”的了。若放至现在,一定当之无愧地独享客厅玻璃柜中间一格的待遇了。
再以后进厂工作。某日上班时大喇叭广播“通知”:“明日有报社记者来厂采访拍照,不得穿破旧工作服上班……”
群情振奋。之后就看到见多识广的厂领导在镜头前也拘谨局促,只会按照报纸里的模样,拿着电话机作发布指令状,或一只手拿话筒另一只手在半空挥舞,有激情很豪迈的样子。照片冲洗放大贴在宣传栏里,走过路过的师傅们看着主任、厂长装模作样的样子,都会嘲几句“像煞有架势”。因为那时厂里遇到啥问题,都是“靠前指挥,当场了断”,三言两语一拍两散,无需电话遥控指挥。
其实普通职工也都希望在镜头里留下“像煞有架势”的模样。那时宣传科的人经常挎个照相机到车间转悠,原本斜靠椅子、捧着茶缸的操作工一看立刻坐直了,做全神贯注模样,不希望“脚翘皇天宝”的不羁模样被“立此存照”,还不忘问一下:“拍得灵嘛?不灵,再拍一张。”
女职工尤其会抓紧“捯饬”一番,“拍得年轻点”,工余聊天时明明还在发牢骚,看到镜头对准了,咧咧嘴“露一点笑”。
跨入二十一世纪,摄影开始“数码”。在一家报社工作时,有一架数码单反照相机平时由主编秘书负责保管,专职摄影记者需要时经批准才能携带外出。而这架严格保管的“报社贵重固定资产”拍摄一张照片容量仅800K,如今手机“随手拍”一张就达1M以上了,回想起来有点哑然失笑,也有“时光过去还不到二十年”的感慨。
到了智能手机畅行的“读图时代”,手机“拍一拍”的动作越来越娴熟。
都是记录光影,“摄影”是学名,“拍照”是俗称。以前称作“摄影”显得很有仪式感,摁下快门后还要冲洗影印收藏欣赏,顺便知道有个名叫“伊斯曼”的外国人和C41配方,让无数人得以保存曾经的生活、工作和社会的场景。
数码让“拍照”成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屏幕上的影像越发细致和生动。随团队外出活动时,不知不觉就被“咔、咔”很多次;人还在旅途,或庄或谐的模样已公之于网络;一点即来、一挥就去,挥洒自如。在家附近有家小广告店兼营“证件照”,店老板用手机对着客人“咔”一下,然后打印切边装袋,三五分钟“搞定”走人。
随着伊斯曼和C41逐渐走入历史深处,街头大小传统照相馆也消失了十之九五。昔日寻常的胶卷摄影如今已像一辆昂贵的“老爷车”。
客厅新柜子到了,赶紧把那几本影集妥妥地保存好,就陈列在玻璃柜中间一格,便于跟人显摆:这是当年的照片和影集,现在不多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