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午饭的时间到了,饭车散发出的阵阵香味使人垂涎欲滴。
早上起床后还未吃过任何食物,我确实饿了。本想在列车上再填饱肚子的,哪知钱被偷得干干净净,口袋里只剩下2角多的零钱,连买三角钱一盒的饭还不够呢,再说,还要留下一角四分钱坐回家换乘的公交车车费。
没有办法的我只能多喝点水充饥,可火车还要再有几天几夜才能到达上海,那时候我们的饮食远不如现在油水足,没有能量的补充我怎能熬得过去,我痛苦着彷徨着,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不断地吞咽口水,不断地喝水。
饿,那种饿的感觉随着血液流动弥漫到了我的全身,仿佛连骨髓里都塞满了饿,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难以言状的饿,心里直发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又到了开晚饭的时候,列车员吆喝着推着饭车过来了,饭车散发出阵阵诱人的菜肴味更激发了我的饥饿感,我不停地往肚里咽口水……当饭车再次返回来时我还是未买盒饭,这时那位女同志就问我了:“你好像中饭都没有吃吧?”我嗯了一声。“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她又问。我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我犹豫了,一番思量后觉得还要2天2夜才能到上海,瞒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一股脑儿地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听了后惊讶地说:“难怪你没买中饭,大概早饭也没有吃吧,不吃饭是不行的,还要2天才能到上海……”
随后,她就帮我买了一盒饭,此时的我早已是饥肠辘辘,舌尖上的味蕾还未感觉到盒饭的滋味就风卷残云似的将饭菜一扫而空。看着我那副狼狈的吃相,她微笑着轻声问我吃饱了没有,关切的话语让我的眼眶有点湿润了,连忙说:“吃饱了吃饱了,谢谢你,阿姐!”她笑着说:“不要客气,到了买饭的时候我会帮你买的……”
那时我才二十岁出头,是个见了饭就饿的年龄,加上又在农村干体力活,一盒饭对我来说只能是“意思意思”,充其量也只是在我的胃里填了一个角而已,说真的,那时的我哪怕吃上三盒饭也恐怕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我和她非亲非故,怎么好意思再开口叫她多花钱买上几份盒饭来填饱我的肚子呢。
随着火车沿途不断地停靠站台,车厢里早已拥挤不堪人满为患,人们像被关在一个移动的铁笼子里,空气混浊闷热,陌生人之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相互依偎着挤压着,过道上也早已水泄不通,不少人也就在窗口上下车。
晚上10点钟左右,列车广播说即将进入夜间行车,我抬头看去,许多乘客已进入梦乡。到了夜半时分,我也感到有些困意,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微微发冷,于是双手交叉抱紧肩膀,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在梦中,我好像听到有个亲切的声音问:“哎,你哪里不舒服,你身体好像有一点点发抖?”
是她在问我,我就说好像有点不舒服了。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有一点热度,你等一下,我马上拿药来。”说完就转身回到自己座位打开挂在衣帽钩的挂包,拿了一片药片,端起我的搪瓷杯,一边让我喝水将药片吞下,一边轻声关照我要注意什么……甜美轻柔的话语像阵阵暖流,温暖我的心,此时的她多像我贴心的姐姐,那么关心我照顾我,我的眼眶再次红润了,笨嘴笨舌地不断重复说着“阿姐,谢谢你!谢谢你了!”她微笑着说:“别客气,快睡觉吧。到站了要当心自己的东西。”我的鼻子一阵阵的发酸,不住点头。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地从疲惫感的侵袭中醒了过来,车厢里照明灯已经关了,夜行灯下只看见黑压压的人头,许多人默默伫立在车厢中央,或倚着旁边靠背偶尔轻鼾,此起彼伏的打呼声告诉我,人们已进入了梦乡。我睡不着就贴着车窗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耳朵里传来的列车铁轨与车轮的咔哒咔哒摩擦声,还有换铁轨的咯噔咯噔,以及车厢与车厢连接处机械互撞的声音,那些枯燥的声音再也不觉得叫人烦心。
火车终于停在上海北站,我再次问她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儿,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以便日后可以登门表示谢意。阿姐婉拒了我,轻声地说:“都是上海人,没关系的,出门人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再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出了北站,我们要分手了,她大大方方地和我握手道别。
这是一次终身难忘的经历。如今,我已步入老年人的行列,不知阿姐她是否已重回上海,更不知她安康与否。算起来阿姐也该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我衷心祝愿她好人一生平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