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生 文
我们是蛮特别的一批人,“文化程度”填“初中”却无任何证明。偶然获知在校友会数据库能查到有关信息,才松了口气,否则那三四年时光就算“历史不清”了。
那辰光,同学间分手很平淡。“通知来了,后天就到黑龙江。”“哦,我明朝到崇明。”随后各奔东西,没有特别念想。也不是薄情,因为彼此住得近,家长熟悉兄姐认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没有“失联”这件事。
孰料,人生轨迹终究是渐行渐远,再遇“动迁”,几十年的邻居挥挥手“散了”;“没了和尚也没了庙”,于是人海茫茫无处寻。
进厂后十多年“三班制”,好不容易读书拿文凭坐办公室。等到签字退休,才想到职场生涯实在平庸。若打过架还算“戎马倥偬”,但始终循规蹈矩,不越雷池也无建树。
只有那些,在同一个水龙头下坦诚相见相互搓澡、同一个窗口打饭、同一台轧机前后操作的那些人和事,在脑海中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梦境里,再也挥之不去。
据说“怀旧”是“老”的标志,但“怀”终是情真意切。
同学方杨,自学美术,颇有功力,读书时过往甚密。学校毕业后到浙江插队落户后“顶替”到上海工具厂,再以后到某杂志社当美术编辑。改革开放后惊悉老兄颇有家世,笑其是在身边长期“潜伏”。以后老屋动迁、长辈故去,老厂变园区,杂志社物是人非,便断了音讯。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67届高中毕业的章燕青由崇明农场“上调”进厂,在一起翻三班。那时他住老南市窄巷里,工厂劳作辛苦,高温季节尤其臭汗淋漓,时常同坐一个楼梯口聊天乘凉。20岁生日时,邀其来家,他写了一首七律诗并特别解释其中一句“弱冠偏要强出头”:“古代人称20岁为‘弱冠’。”不记得当时有否小酌,但无疑由此掀开通往古诗文的幕帘。恢复“高考”后,他一跃过龙门,开始暑假还回厂劳动几日。以后,就没了以后。
同学步正权,家居溧阳路边一家理发店楼上,在同学交往中不多言语,空余时光独自琢磨篆刻。也是在他那儿第一次见识篆刻的木质台座,还用厂里语言戏称“台虎钳”。他为我刻了一方印章,连那块石料一并奉送。这枚图章陪伴我五十多年,并盖在买房合同上,有时在书籍扉页上涂写点感悟,也盖个印章以显斯文。他毕业后去哪儿了?印象不深。
还有崇明中学66届高中生陆儒春,学农时房东家的秀才,平时交谈甚多。我们返校等待分配时,他专程到上海,送来一本“工作手册”并写了很多话。最后一句是:“再见了,屯垦戍边的战士!再见了,广阔天地的知青!”那点悲壮意味至今记得。
还有还有……就不一一细说了。
“相聚是缘”有时被称作“鸡汤文”。一路筚路蓝缕地过来,到了闲坐书灯下,听雨滴晾杆的时光,那时的一笑一颦恍若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