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勇 文
秋风瑟瑟,黄叶娉婷。风,一阵紧似一阵,冬天带着凛冽,站在街角窥探。
黄昏时分,我走出充满民国风格的杨浦图书馆,穿过马路等公交,深秋初冬的寒意,让匆匆的行人竖起衣领,裹紧衣服。长海路旁遮天的梧桐树叶,走过星点光斑在身上欢快跳动的好日子,终在有些杀气的秋风秋雨的催逼下,如黄蝶般在枝头打着回旋。
汪曾祺在散文里这般描述梧桐落叶,“梧桐大批地落叶,已是深秋,树叶已干,梧桐籽已熟。往往是一夜大风,第二天起来一看,满地梧桐,树上一片也不剩了。”
万物有情,这数不清的落叶,是否怀念春天时的意气和昂扬;是否为树枝孤单抵御寒流担忧和不忍;在将落未落时,是否有过许多不舍和不甘。不过,即便有不舍,面对阵阵秋风、绵绵秋雨的催促,它们亦无法选择,只得从容地收拾好忧伤,用潇洒舞姿,豁达心境,有尊严地踏着秋风吹拂的节奏,悠扬退场。
秋风无情,我有意。望着眼前,身旁,脚下,那曾沐浴春风与我相伴相随,从发芽到生机盎然的绿叶,再到如今在秋风秋雨的敲打下,变得焦黄脆弱;在地上堆积,车碾过,人走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感叹着,“高高山头树,风吹叶落去。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
树叶逢春而发,遇秋而谢,冬来而落。人生何尝不是,青春年华,茂盛秀发,人过六旬,青丝染霜,稀疏见白,真可谓:秋风催落叶,岁月染鬓霜。
龚定庵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指的是落花,而落叶又何尝不是如此?十九世纪著名的博物馆学家汤姆森讲落叶的著述说:每片树叶在将落之前,必先将所有糖分、叶绿等贵重成分退还给树身,落在地上又经蚯蚓运入土中,化成植物性土壤,以供后代之用。
不过与深山老林的落叶相比,如今在楼高道宽的城市里,撒落在马路上的落叶是入不了土的,第二天一早便会被清理扫尽。
气象学家竺可桢先生在《大自然的语言》一文写道,“到了秋天,果实成熟,植物的叶子渐渐变黄,在秋风中簌簌地落下来。”叶落虽是自然规律,但总让人浮想联翩,让人感慨“一叶知秋”。
落叶是忘我的纯粹也好,是无奈的选择坚忍也好,是潇洒飘落浪漫的情怀也罢,总逃不了现实环境的窘迫。一株树,一片叶,有枯荣生死,但对整片森林,只有繁衍,只有进化。季羡林先生见了,写道,“时令正是冬天,叶子落尽了,但我相信,它们正蜷缩在土里,做着春天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