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勇 文

　　退休的老同志，每年都要过一关，体检关。

　　老顾从干休所小任手中接过体检报告，走出房间，便急不可耐地在走廓过道上，驻足，翻看体检报告。

　　什么身高体重视力听力，已掉几个牙之类一带而过。核心问题他心里清楚，直奔主题，用手指从上往下，顺栏而过，凡浅色处，不用担心，正常。关健是项目栏内，色泽变深，箭头朝上，便是麻烦。

　　老顾退休不久，在所里属年龄小的。退休前，体检时，前后左右都是小字辈，检查起来刷刷地快，医生给他们体检，满脸轻松愉快。而轮到他，医生的表情总是凝重的，反反复复仔仔细细，费一些时间，完毕后，还不忘叮嘱几句。

　　这也不怪，人老了，身体各部件运转了几十年，有些老化滞后也正常。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退休后让老顾又找到年轻的感觉。先他许多年退休，现已八十多岁的老同事，见他一口一个小顾，好像这中间过去的几十年就没存在过。尤其是老同事，老领导家的老伴，见他张口闭口“小顾”，自然亲切干脆，全然不顾眼前的小顾，已是头发稀疏，黑发不见，白发也不多的“小老头”。

　　作为退休干部的老顾头一回参加体检，这回轮到他当小字辈，别人是慢悠悠或有人搀扶，完成体检项目，而他动作利索。医生给他检查时，表情不再凝重，而是轻松愉快。不知是哪位医生，还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和他们不一样”，这让老顾有些满腔充盈着青春活力。

　　有句话叫“外强中干”，表象的感觉是不靠谱的，身体到底健康与否，还是体检报告说了算。这不，老顾还没来得及陶醉在小顾的感觉中，体检报告便亮了“红灯”。

　　红灯亮在B超检查处，在这一栏标注着有气体干扰胰腺显示不清，左侧肾错构瘤可疑。好家伙，这项在以往体检中，从未遇到过，以往做B超，也只是个轻度脂肪肝，钙化点和囊肿之类。这两行小字如鱼骨梗喉，让老顾很是不爽，岂止不爽，简直就是郁闷。

　　回到家里，老顾坐立不安，脸色铁青。老伴一连追问，他才拿出体检报告。老伴一看，也有点傻眼，被这“瘤”字吓得不轻，一时半会没了主意，过了片刻，脑中才恢复个念头，赶紧给在医院当医生的弟弟、老顾的小舅子打电话，向他咨询。

　　或许当医生的，见多不惊，小舅子在电话里告诉姐夫，别紧张，是良性肿瘤，不会致命的。然后又安抚几句，说那边病人多，便挂了。

　　老顾想，当医生的心硬，小舅子也一样，职业病。又转念一想，平时与小舅子关系挺好，走动也很勤，很亲切，他这么轻描淡写解释，“八成是不想刺激我，怕我思想没准备，没病死，被吓死。”

　　老顾赶紧网上百度，结果发现小舅子没说假话，心里稍微放心一点。晚饭，还是没胃口，说淡定淡定，可控制不住，“胰腺看不清”，连B超都看不清，能好到哪去。肾错构瘤可疑，啥可疑，不愿把话说死，留有余地。

　　躺在床上，老顾翻来覆去。想想身体出了问题，可能是退休前工作太玩命，不分白天黑夜常常加班，按照自己当时的话说，就是干了几十年的工作，现在该画一个圆满的句号。按领导表扬的话，就是站好最后一班岗。退休以后，时间富裕，自已又是打球又是散步，恨不得把几十年落下的运动健身，快速补上，让自己身强力壮。

　　现在想想都是操之过急了。

　　老顾想想还是去复检。他算想通了，自已糊弄自己，没用。在老伴的陪伴下，去医院复检，做加强CT，仔细给身体扫描。

　　忐忑不安过了半个月，手机显示出检查报告，他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好像啥事没有，体检时的问号统统变成感叹号。他激动得连忙给老伴看，老伴边看边说：“我早就说别害怕，别自己吓唬自己。”老顾眨眼点头后，想不起来，老伴何时说过这个话。

　　第二天，老顾无比轻松，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去了一趟医院，拿好检查报告，给门诊医生，医生几乎看说同步，“没事。”

　　回家路上，老顾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在路边，梧桐树下，听听鸟鸣，觉得今天鸟儿叽叽喳喳，美妙动听，真是大自然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