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津津乐道的石库门住房,就是放今天来看,一个门洞仅一家人居住的话,仍不失宜居的赞誉,可同现今的连体别墅媲美。但其一个致命的薄弱环节不得不提,这也许跟当初建造时上海人的生活习惯、文明程度有一定关联,整幢楼里竟然没有设置卫生间,人们“方便”的用具(夜壶、马桶等)俱放在房间内,考究点的人家还有定制的木箱将其藏匿,一般人家就直接放床底下或门背后了。可能是创举吧,建筑设计师在弄堂里设置了共用的小便池,而且基本都设在站在弄堂口就能一目了然的大弄堂里,以方便弄内男性居民“方便”之用。设计规范的话,小便池旁还必定筑有贮尿坑,一定的周期内,环卫部门就会派员前来清运,不用担心便溢,也不会让小便直接进入下水道。
我曾经居住过的三民坊位于扬州路上,是座典型的简易石库门住宅里弄,没有厢房,作为主要通道的大弄堂里筑有两座小便池,一北一南,两座便池相距就两条支弄间的距离,这样,很方便全弄堂的男人们从四面八方过来小解。小便池呈U字形构架,一个小踏步,可同时挤3~4人,两堵小矮墙,以确保就是从侧面也只能看到胸口以上部位。在弄堂小便池小便必须走上踏步,才不致在弄堂的地面上造成尿迹斑斑,所谓“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
自小到大生活在石库门弄堂里的我们,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清晨起来,男性的不管大人小孩,必定要“自觉”地跑一次弄堂小便池,日间,使用频率会更高。而外地来沪的就不习惯了,面对着墙体,背朝着人来人往的大弄堂,大庭广众之下……
当然,人们的文明素养参差不齐,不要以为有了小便池,男人们个个都会自觉跑去小便,弄堂里总有些“不入调”的人,尿急时,多跑几步路都不肯,他们会乘人不注意,就在门口边的阴沟里解决了。他们的“不法行为”要是被住底楼的人家看见,肯定要被骂。
上海是个移民城市,弄堂里居住着来自各个地方的人,随之也带来了各地的风俗乡俗,在弄堂小便池小便时,眼睛所到处,常能望见墙面上贴着一些个红纸片,红纸上的黑字不外乎“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啼郎,过路君子读一遍(有的写‘读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是又有哪家小孩夜里不好好睡觉了,闹得大人们不能休息,祭出了这个“法宝”。
记忆中,我们弄堂里的小便池原有自来水冲洗装置,小便时打开自来水阀门冲洗一下,年久失修后就由专人来保养,负责保养的大妈每天要洗刷几次。大妈洗刷便池也挺辛苦的,不管严冬酷暑,她一手拿着把鬃毛刷子,一手拿个勺子,先洒上酸之类的液体,再泼上点盛在水桶里的自来水,一边泼水一边刷,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把便池洗刷干净。后来环卫部门在水泥的立面上贴上了白瓷砖,就比以前好洗刷多了,减轻大妈不少劳动力。
年少时候的混沌年代,弄堂里一些小伙伴无所事事,常混迹于大弄堂里,无论打牌、练身体,从不顾忌小便池的存在。打牌用的小方桌就放在离小便池不远处,“大怪路子”打到兴头上,根本嗅不到小便池有异味。小伙伴们练倒立时,在地面上倒立行走自如后,有人竟想出个馊主意,提议在小便池的小矮墙上倒立,比比谁的胆子大。小矮墙离地面的高度足有1米2以上,上端平面就一块砖宽,二、三块砖长的面积,在如此矮墙上面比试能否倒立起来,能看出我们那时有多顽皮,有多大能耐了吧!还好,一直玩到不好意思再在弄堂里混的年纪,我们一起玩的小伙伴还从没出过什么恶性事件。
住石库门的时代是值得回味的,那里有着当年许多上海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