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生 文
上海俚语“拍拍满”,转换成书面语言“满溢”,应不会大错。
听见居委会小喇叭广播的召唤,赶紧下楼排队做核酸;经过楼道门口看到墙边那排信箱竟悄悄落了一层薄尘,不觉有点怅然。
疫情骤起那年,小区也曾封闭。报纸杂志送到小区由志愿者分类摆放后,由订户自取。就是多走一趟,乐乐呵呵地权当锻炼身体。通常,每日有报纸,偶然还有杂志馈赠及朋友书信,所以一月里终有几日是“拍拍满”。
这回封闭管理后,报纸信函暂停投放了,每日也就无需惦记“今天信箱开没开”,也就有了个50多天不曾翻阅纸质报纸杂志的记录。
看到网上有人写了一句“邮箱腹中空”觉得蛮形象。
想必会有人不屑:“此言差矣”甚而“此人忒土”。不是有手机和电子邮箱吗?其实,网上邮箱、楼下信箱,自是分得“煞煞清”。早上眼睛一睁就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看有谁@我”;忙完晨间俗事,沏杯清茶打开电脑先登录邮箱,尽管“收件箱”里多为自动生成的格式化邮件和广告,但终有一二则让人欣然一笑。
而每每掏出钥匙开信箱前,都有点小悬念“今朝里厢有点啥”;除了报纸信件,偶然也真会有小惊喜,那种心里暗自窃喜的滋味也是相当不错;而细细端详信封上的寥寥几笔,还会有一番“神游”:这是个“老法师”编辑,还是个刚出校门的青涩姑娘呢?也是蛮有意思的。
浩瀚星空小小寰球瞬间直达,电子邮箱赢在便捷;而楼下的信箱因为有温度让人留恋,到啥年代也不能没有报纸和书信。余光中先生在那首著名诗歌里开头写到:“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生活如斯,信箱是乡愁的“产房”。
信箱,曾是生活中须臾不可少的“标配”。在“鲁迅纪念馆”里,曾看到展出的一本鲁迅生前制作的剪报集,汇集了从1928年至1933年间《申报》、《新闻报》、《时事新报》及《大晚报》等在申城出版发行的报纸副刊文章,每页都亲笔标注了报纸名称和日期。鲁迅的上海岁月中不仅订阅许多报刊,而且通过信件与外界保持联系。有时想象这样一番场景:鲁迅每日都要从大陆新村的二楼书房,走一层楼梯到底楼打开信箱取件,九年之中少有中断。
以前弄堂生活,石库门的旧木门上有个铜质信箱口,因年代久远而黝黑的边框上还有几个英语字母LETTER。一个门栋号里无论有几户人家,所有的信函汇款报纸杂志都投入那个口里,然后便随处飘落在地上。几十年间,却未见有丢失之类的情况。搬迁后,时有后悔怎么不把这个蛮有纪念意义的物件拆下来带走呢?
如今居楼房了,楼下有一排坚固美观的不锈钢邮箱,尽管作用有点式微,但绝对不可忽视,哪怕以后网络发达到6G、7G,新建住宅和别墅依然还会给邮箱留个位置吧。
信箱蒙灰,总是件遗憾的事情。
待山河无恙,信箱里会再有报纸会有信件当然也会有汇款单,自然重又“拍拍满”。人们又要为“开没开”信箱留个心,也会抱怨随之而来的那些广告单页。天气渐热,大伙吃完晚饭出门定点倒掉垃圾,顺便从信箱取出晚报,凉风习习中看看标题聊聊天,生活就这样恢复到如常的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