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彭庚 文
“叮咚。”门铃响起,站在门外的是刚通知我们“核酸检测”的楼组长。没等我开口,他就“嚷”了起来:“这对门家里到底有没有人呀?我按了几次门铃,还敲门,怎么就是不开呢?怎么回事呀?”
我们这个楼组长,是个“三高”:个儿长得高,虎背熊腰,站在那儿就像一堵墙,初见他的人总会有些敬畏;说话声音高,远听似打雷,近听像吵架,这或许跟他曾经的职业有关,他是纺织厂的车间保全工,成天在“隆隆”机器声中工作;办事热情高,今天,上上下下通知各家准备做“核酸检测”好几趟,还帮好几家提前截图核酸检测的“二维码”,讲清注意事项,真是“喊断了嗓子跑细了腿”。
一个近70岁的人,没有热情,是干不了的,他做事一向都是这样。我们楼道连续被评为“文明楼组”,他功不可没。
“我估计家里有人吧。”我边回答楼组长,边示意妻子去对面敲门。
对门邻居,搬过来时间不长,我们夫妻俩从仅有的几次接触和观察中,对她有点儿初步了解。
那是她刚搬来没几天的一个上午,我们打开门,恰巧看到她一手提着菜,一手正把钥匙插在锁孔里旋转,门已开了一条缝。“你好呀。买菜回来啦?”出于礼貌,也出于习惯,我跟她打招呼。许是这声音太突如其来吧,就看到正背对着我们的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迅速把菜塞进门里,反手关上门,拔出钥匙,转过身,对着我们轻轻一笑:“是,是,你们出去啊。”满是慌张的样子。
凭着几十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我和妻子对她作了初步“结论”:胆小,不多事,更不喜欢被人打扰。
过了几天,又一次在门口遇到,不过,这次是我们回来,她正要外出。妻子随口说了句:“进来坐坐吧。”她竟真的进来了,让我跟妻子很感意外。
她跟妻子说了不少的话。退休前,她在单位做财务工作,规规矩矩做事,清清白白做人;她只有一个女儿,为追求“爱情”,远嫁四川。她曾跟过去住了一段时间,但各方面实在难以适应,就咬咬牙一个人回到了上海。
“你老公呢?”妻子问。“走了。”她只回答了两个字。妻子也不便再问。我们对她又多了一个“论断”:她很孤独,也很想找人倾诉。
那天,妻子走上前,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地按一下门铃,松开,隔几秒钟,又轻按。妻子按键的动作,让我好笑,按键的轻重与铃声的强弱没有关系吧。不过,奇迹出现了,刚才楼组长拍打不开的门,不待妻子的手指离开按键,就“吱”的一声开了,对门邻居走了出来。
我猜想,她肯定是一直在猫眼里观察。听楼组长说要准备做核酸检测,她答应得挺爽快。但一听说是晚上,眉头又皱了起来,轻声说:“我晚上从不出门的。”“我们大家陪你一起去呗。”她点点头。
“唉,我刚才又是按门铃,又是敲门,你为什么不开门呀?”楼组长还有点儿耿耿于怀。
“我一听到门铃爆发式的‘叮咚’声,就刺耳,心头发颤。又是门铃响,又是拍门,把人吓得腿都发软,迈不开步子呀。”
“看来还是我不对呀。”楼组长自我批评挺快,“那我帮你调换个铃声吧。”说着,拉开门就要进去。我一把拉住他,说:“还是把门铃拿出来再调吧。”
“不用,进去吧,大家都是邻居,真心帮我,我还顾忌害怕什么啊!”
对门邻居露出了真诚的笑,楼组长发出了爽朗的笑,我们夫妻会意地对视一笑。笑声,穿过口罩,越过楼道,在抗击新冠疫情的日子里,告诉正在头顶窥视我们的闪烁星星,我们的笑声,从没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