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忍 文
两年前,去复兴岛公园参加上海社科院主编的《复兴岛》一书首发式后,冒着细雨顺带走一站路,来到我曾工作过许多年的复兴岛北部上海海洋渔业公司渔港码头逛了一趟。
这条路全长1200米,数年前因复兴岛开发被国家收购,现在码头被围墙拦隔起来,宽处5米左右,窄处不到1米。当我看到两人头戴青斗笠身披绿雨衣肩杠钓鱼竿,朝着岛北尖尖的尽头走去,不觉哑然失笑,真是渔樵散人啊。但看两人并肩过窄道,不觉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因为码头上正停靠着一艘海事巡逻船,如果稍不留神挤下去,就会跌入码头铁浮驳与巡逻船的空档处,性命交关。
所谓船档,便是几条船打缆靠在一个码头。当年渔业公司从南到北22个码头,一个码头顶多靠6条船。虽然初次打缆船头对船头,船尾对船尾,收得比较紧。但黄浦江一天2次涨潮落潮,船只沉沉浮浮,缆绳自然会松散,一条船与另一条船的船档有时会拉开2尺左右——就拿地铁来说,列车与站台之间也有空隙,如果严丝合缝,列车会卡住不能动弹——船员过船档都小心翼翼,没有出过纰漏。
但外人就难说了。某次渔业公司电子仪器科请外单位电子工程师到船上考察新引进的雷达和鱼探仪,也不知是陪同人没提醒,还是工程师大意,他竟在跨船档时不幸落水,马上请渔业公司潜水员下水急救。打捞上来,口鼻塞满泥沙,已经没气了。
还有一次,渔船队的几位干事晚上到船上喝酒吃鱼聊天,其中一位喝高了,回去跨越船档时踉踉跄跄,“呯”的一声落水,好在他当过船员,被江水从前船舷冲到后船舷,他倏地灵光一闪,借着码头上碘钨灯的亮光,双手死死抓住了挂在后船舷外的拖把。跟在他后面的人抛下救生圈,放下粗绳子,七手八脚硬把他拽上来,才死里逃生。将拖把用尼龙绳扎在后船舷的栏杆上,是渔船轮机间的一贯做法。因为轮机间柴油机过滤器和换下的机件都要用轻柴油清洗,轮机间比较油腻,要用拖把不断拖干,但拖把油污多,便把它拖在后弦,在海上或江上行走时一路拖洗冲刷,几天后拖把干净清爽,又能用了。没想到不起眼的一柄拖把,关键时刻救人一命。
台风季节,上海渔船除停靠外地就近码头,基本都回来了。复兴岛渔港码头为安全起见,一个码头只允许靠4条船,晚回来的船调度到龙华抛锚避风。那时,渔业公司米库安排“胖眼”往船上送一包大米。他是我的“发小”,从小在新开河路下水横渡黄浦江,或者在外白渡桥上跳水苏州河,一身腱子肉。他的眼大而鼓起,我们都叫他“胖眼”。那一天风雨交加,他扛着大包在码头铁浮驳脚一滑,大包离肩,人跌跌冲冲落水。他飞快地下潜,屏着一口气在船底龙骨下潜泳30余米。当他在黄浦江面上露出湿淋淋的黑头发,正为他揪心的船员们齐声欢呼掌声雷鸣,都说他胆量和肺活量超过了常人,机智勇敢,逃出生天。
不久,“胖眼”被渔业公司安排到潜水员培训班学习,当上了一名潜水员,救护落水者,或下水排除螺旋桨被网衣纠缠的渔船等险情。
过马路遵守交通规则,跨船档也必须警惕谨慎。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