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五角场·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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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

  ■冯诗齐 文

  正是人间四月天,恰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可是也有烦恼,刚躲过了纷纷扬扬的杨花柳絮,又赶上了漫天飞舞的悬铃木种毛,不要说过敏体质的人不敢出门,即便像我这样对此并不太在意的,也对时不时飘到眼角的飞絮感到讨嫌:柳絮迷目眼角腻,松针粘鞋脚底滑。

  然而,除了天空的飞絮叫人烦恼,还有更令我烦恼的,就是悬铃木那混淆不清的别称。

  许多上海人并不熟悉“悬铃木”为何物。可是你告诉他,就是所谓的“法国梧桐”,他立马会恍然大悟,“哦,是马路边种的梧桐树啊!”然而,实际上这种认识是大错特错的。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梧桐是一种高贵甚至神圣的植物。《诗经·大雅·卷阿》吟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是说,生长茂盛的梧桐,引得凤凰啼鸣。由于梧桐植株高大,树干挺直,皮青平滑,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高大疏朗的梧桐,正好供神鸟栖息,可谓相得益彰。所以庄子在寓言中也说:“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如果你见过正宗的梧桐树“青桐”,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古人要把它同凤凰相提并论。只有梧桐疏朗的枝叶,才不会挂住凤凰身着的黼黻华服。

  落一叶而知秋。这里的“叶”,指的也是梧桐叶。梧桐树高叶阔,属落叶乔木。金秋临近,最先感受这季候变化的,就是敏感的梧桐。古人出于对农本的重视,向来关注物候的变化,“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每当秋凉渐近,物候官立于丹陛之下严密监视。当看到院里梧桐飘落第一片黄叶,物候官即向皇帝报告:已进入秋季。按说,除了常绿树种是新老交替地换叶子外,所有落叶树木到秋天都得卸下夏天的盛装。不过,同样是落叶,却也有风度的差异。梧桐树高大疏朗,叶面大而叶柄长,即使枯黄飘落,也是不紧不慢,郑重其事,绅士一样。反观街边的悬铃木,密密匝匝的树叶一落就是满地,虽然热闹,总有点一泻千里、溃不成军的味道。

  就是这两种全然不同的树,我们偏偏搞大不清。就像两个最近在报刊上看到的例子:“岁岁年年从树下走过,最令我倾心的却只有梧桐,也称法国梧桐。”“黑石公寓所在的整个街区,梧桐掩映。”过去法租界的街道遍植悬铃木,这也是“法国梧桐”这一别称的由来。但别称者,外号也。径直简称其“梧桐”,咱自家真正的梧桐情何以堪?

  要知道,悬铃木在植物分类学上属于悬铃木科悬铃木属,与梧桐科梧桐属的梧桐没一点“血缘关系”。勉强能扯上点瓜葛的,大约就是梧桐的叶子和悬铃木的叶子都是掌状3-5裂。把悬铃木叫做“法国梧桐”,也许是当年确实无人认得此君的真实身份,也许是大家觉得“悬铃木”的称呼难记、难念,不如借个现成名字省力。但也许,这与上海的海派文化传统有点关系。海派文化最讲究“噱头”,要吸引眼球,就必得要别出心裁。所以当年黄楚九办游乐场,要起个“大世界”的名字。上海石库门弄堂,有起名叫“意大里”的,让人一听,此人住在“意大利”,很有噱头。由此可见,把悬铃木叫成“法国梧桐”,多半也有点故弄玄虚的味道。什么东西带点洋味就有号召力,直到今天,余绪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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