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域的建筑风格会勾起人们近乎痴迷的探究,像百鸟朝凤般吸引着建筑美学家们的目光。如北京的四合院、沈阳的大宅门、上海的石库门。
上海人的石库门情结随着石库门建筑的拆除稀少而愈发浓烈起来。在新天地、在田子坊、在多伦路名人一条街,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石库门创造了上海人特有的生活方式,聚集了属于上海的市民民俗,浓缩着大量移民带来的“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深厚情缘。
那时,对上海大大小小建筑的印象就八个字:门类繁多、等级森严,简直就是一个“小联合国”。那时,茂名南路上既有茂名坊,又有13层的南昌大楼;旁边南昌路上有淮海坊、人民坊,属新式里弄;陕南邨,就属公寓式,旁边还有亭子间、汽车间。那时,平房与公寓并存,旧式与新式同处是一大风景。年幼时,我家在陕南邨,后门要通过老街——南昌路。上海人喜欢穿弄堂,去酱油店买油盐酱醋,去粮店氽米面,一图便捷,二图清静。那时我在茂二小学读书,中午在集体食堂搭伙,如果走大门,要兜很大一个圈,改走老街,非常方便。
后来我在向明中学读书。班上有一位祝姓女生,就住在建国路和陕西路交界口的“步高里”。步高里,真正的石库门建筑,她,既有老式房子的小巧玲珑,又兼有欧式建筑的大气典雅,在大大小小的房子面前别具一格、独领风骚。
有一天,班主任让我通知小祝到校开会,我就按图索骥,来到步高里。它确实很漂亮:弄口有中国传统式牌楼,“步高里”三个中文字和法文标注镶嵌在门楣正中,雕花的窗户,漂亮的屋顶,形成法式老建筑特有的魅力。大门采用二扇实心黑漆木门,以木轴开转,配有门环,撞响门环会迸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古老的石库门弄堂里回响,一进门是一个横长的天井,两侧是左右厢房,正对面是长窗落地的客堂间。客堂宽约4米,深约6米,为会客、宴请之处。客堂两侧为次间,后面有通往二层楼的木扶梯,再往后是后天井,其进深仅及前天井的一半,有水井一口。后天井后面为单层斜坡的附屋,一般作厨房、杂屋和储藏室。整座住宅前后各有出入口,前立面由天井围墙、厢房山墙组成,为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坡型屋顶有老虎窗,红砖外墙。言语中,小祝也因为居住在步高里而自豪。
工作后,一次邀同学去班主任顾老师家串门,她家住在原卢湾区永年路一幢典型的石库门民居里,我问她,住在石库门,感觉如何?她说,习惯了,蛮好的。天井围墙可养花种草,储藏室可堆杂物,住房高度近4米,炎夏不感觉闷热。但这种建筑密封性较差,经常有蜈蚣、蜘蛛等光顾。还有卫生起居要几家合用,厨房烹调在楼上,端上端下不太方便。看来,外观森严的石库门,已不太适合现代人居住了。
果戈里说:“建筑是世界的年鉴,当歌曲和传说已经缄默,它还依旧诉说。”没有哪一种文化形态能够像建筑这样,超越时间和媒介的限制,如此长久直接地震撼人类的心灵。
寻访石库门,一个地区、城市的发展与变迁、幸福与悲痛,都通过建筑记忆起来。中西合璧、闹中取静,“躲进小楼成一统,岂管春夏与秋冬”,人会老去,建筑却愈久弥坚,妩媚的晚霞沐浴着石库门门楣,梧桐、刺槐依旧郁郁葱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