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文化中心图书馆美意,给我办了电子芯片图书卡。全市图书馆联网,可以各处借,可以各处还。无微不至。我却接连被罚了两次款,主要是出于阅读习惯——慢。
自忖看书,无关紧要之书,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焉得不脱期;而对要认真阅读的书,却又名副其实的慢。自规定毎天不超过10页。有段时间读《诗经》,更是一天不超过15行。
见到群里微信,发现自己这“慢”规矩,居然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曾国藩不谋而合。曾是治学、治军、治国的大咖,“修齐治平”的范儿。他每日:
“主敬,整齐严束,无时不惧;无事时心在腔子里,应事时专一不杂,如日之升。主静,每日不拘何时静坐半小时……。读书不二,一书未点完,断不看他书。每日以十页为率。”
史载,曾国藩还大力揄扬同朝名臣何绍基,说:“子贞之学,长于五事,一曰《仪礼》精,二曰《汉书》熟,三曰《说文》精,四曰各体诗好,五曰字好。渠意皆欲有所传于后。以余观之,字则必传千古无疑矣。”——眼光老辣,看重何绍基(字子贞)的书法。
个人亦极喜何字,特地跑到福州路“艺苑真赏社”去买何的书法集,厚厚一册,很沉。细细观摩。感觉,何字书写时肯定很慢,因为那种一笔三折、笔笔藏锋、无笔不曲、精致到锋毫之末,不慢,是绝对写不出、出不来那种苍茫古拙生倔的味儿的。
民国时期的大书家于右任,自述学习草书之心得,竟也在一个“慢”字上:“余中年学草,每日仅记一字,两三年间,可以执笔。此非妄言,实含至理;有志竟成,功在不舍,后之学人,当更易易……”(《标准草书·自序》)
阅读的“慢”哲学,更早,来自当年上大学时,坐在我身后的老许。艰深的《高等数学》,每天两节课,有大量作业。为了尽快完成,我是拼命加速度,弄到做不下去了,划掉重来。老许做高等数学题,慢慢的,像刻蜡纸,一笔一笔,叫人肚肠根发痒。他练习本上的数字和符号,以及函数图像,清晰得像是打印上去的。老师批改作业本,老许全是耐克式的勾。测验考试,老许常在全班夺冠。我渐渐地开始学老许,放慢心态,务求消化,做一步,对一步;做一题,对一题。以慢求好。毕业时《高等数学》大考,竟考到了98分。
工作中,与德国专家接触,又领会了“慢”。德国专家安装调试主机轴系柔性联轴器,千分表、液压拉伸器、油泵顶升器、测力扳手……一一齐备;步骤、要求、程序明确,作业一丝不苟,慢条斯理,把个极讲进度的调度员急得头皮发麻。收工时间一到,专家立即收工,决不加班。理由是,人的专注度是有限的,精力的集中时间也是有限的。全负荷试验及超负荷试验时,联轴节运转极其出色,平稳无声,毫无震动和发热。在一旁的高级技师大老李对此频频点头,朝调度员说了四个字:“慢就是快。”
古人尝喻植杨:盖杨,天下易生之木也,倒植之而生,横植之而生;然一人植之,一人拔之,虽千日之功皆弃。此最善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