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心 文

　　早上，似醒非醒之时，听见布布的歌声，他在唱刚跟妈妈学会的《五百英里》，一首美国民谣。布布总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人，因为疫情不能去上幼儿园。我的心里安稳了一些，至少今天是平安的。

　　新冠病毒疫情三年，几乎贯穿了布布三岁三个月的生命历程。仅就小宝宝受到的影响，不能下楼游戏，无法触摸外面的世界，做核酸做抗原不胜其烦，上幼儿园断断续续，刚适应又停摆，感染发烧难受。万幸在全家人的呵护下，小生命蓬蓬勃勃。

　　而他开心时停不下来的笑声，“我过得好开心”的感叹，用有点哑哑的奶音说常用语：“永远爱爸爸”、“妈妈我好爱你”、“外婆辛苦了”……他双足蹦跳笨笨地落地，穿着红衣奔跑的背影，还有握住我的手指的暖意，浴后光滑的臂弯散发的淡淡的奶香，还有小眉毛蹙成一团的委屈哭脸，不肯睡觉的赖皮磨叽，大口吃饭啃鸭腿的干劲，在在冲淡我心中的阴霾，给予我坚持的勇气。

　　“活泼的生命完全无须借助魔法，便能对我们述说至美至真的故事。”

　　“大家一起吃饭真开心！”饭桌上布布戴着小象围兜，握着小勺笑眯眯地说。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欢乐起来。布布的餐盘里是爸爸做的蛋炒饭，黄灿灿油光光。爸爸做饭时布布忙前忙后，小心翼翼在碗边磕鸡蛋打鸡蛋。爸爸开炒了，布布退开几步，“爸爸，好烫呀，要很小心哦。”津津有味吃完饭，布布要一张纸巾擦嘴，我递给他，“谢谢外婆。”“不客气。”布布想了想，“不客气和不用客气是一样的意思。”

　　“妈妈，你买的礼物真好啊！我很喜欢。”布布新得了一辆红色运输车一辆绿色收割机。妈妈给布布买了数都数不清的车模。有布布自己选中的，有妈妈做主的。“布布，新睡袋好睡吗？”“很好睡，我很喜欢。”天冷了，布布个子长高了，妈妈买了新睡袋，淡果绿底色，印满了小象白熊树叶，雪白的衬里，穿上暖和的睡袋，露出黑亮的柔发白里透红的脸庞，布布也像一头憨憨的小熊。

　　布布歪在妈妈身上，和妈妈头顶头做金字塔，布布用眼神示意大家，全家人簇拥在一起，安稳又温暖。布布突发奇想，称自己是“天布”，因为穿着一件淡蓝的棉外套，而“蓝”是天空的颜色。大家莞尔，说棉外套里面穿着花毛衣，你是“花布”。

　　布布热爱环卫车，顺带着热爱垃圾，在他的眼里垃圾和玩具一样有趣，从没有脏乱的嫌弃。妈妈给他读《揭秘垃圾》，他扑在大开本的画页上，一一认识垃圾怎样分类收集，怎样回收处理，说起厨余垃圾，垃圾回收再利用，头头是道。坐在电脑前看各国收垃圾集锦更是投入，不同的车辆和工作方式也区分得清清楚楚；自己用大大小小功能不同的玩具环卫车运送垃圾处理废水，可以玩很久。

　　也顺带着爱上扔垃圾，踮起脚尖举着白色泡沫箱投进干垃圾箱，很有成就感。吃好晚饭，妈妈下楼扔垃圾，布布帮忙提垃圾袋，“我力气很大的。”送妈妈到电梯口，大声叮嘱：“妈妈，你小心点噢，下雨了，要把伞撑起来。”

　　我在门口收拾快递，美工刀划开纸箱取出物品，布布快步赶到，“外婆，我能帮忙吗？”布布或一手提一件或双手加小肚皮把东西一一分送到厨房客厅卫生间，送罢拍拍手，“外婆，还要我帮忙吗？”

　　下楼，寒风凛冽。“布布，外婆摸摸你的手热不热？”“我不冷，外婆要注意保暖噢。”我们在停车场挖沙子垒山包，捅到蚂蚁窝，蚂蚁仓皇四散，布布紧张，“蚂蚁没有家了。”私家车开过，布布捡起路当中的石块扔进路边绿化带，“石头要和土在一起。”

　　断断续续去幼儿园。老师说，布布好有爱呀，好多天没看到老师了，今天抱了我。过几日老师又说，布布亲了我。

　　爸爸收到同事送的喜饼，包装有趣，布布选了一块，握在手里揣进裤兜，要送给午睡起来“帮我穿衣服”的宁宁老师。爸爸说，布布今天在幼儿园用很洪亮的声音和老师打招呼了“瑞瑞老师早上好”，“很棒”。

　　布布有点害羞有点好奇，“你听见了？”

　　“布布在幼儿园的活动，爸爸都能看见。”因为老师会发很多视频和照片。

　　布布若有所思，“我怎么看不见你呀？”

　　爸爸转移话题，“布布在幼儿园最喜欢上什么课？”“五彩课！”布布自创的课名，其实是创意美术课，老师手把手教小朋友用涂色撕纸拓印折叠等方式制作可爱有趣的作品。课上，布布专注认真，放学小心翼翼捧着颜料未干的作业，外套的衣襟下摆蹭了粉红翠绿的颜色，笑容如同“绽放的鲜花”。

　　布布身上天然的烂漫与纯真是“美的、丰富的、挖掘不尽的”。爱与被爱接纳与助人得到与分享表达与聆听……我记下这些甘甜美妙身心舒展的时刻，人性美德从这里开始，直至恒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