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毓 文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家从上只角搬入了市郊一幢日式洋房,前院有一方菜园,邻家宁波阿姆分给了我们三垄地,我和姐很小约八九岁时,就跟着宁波阿姆学种各色蔬菜。
早春,当树林里传来布谷鸟“咕咕咕,咕咕咕”欢快鸣叫时,我们就开始在菜园里忙碌开了。荒芜的菜园像一幅空白图纸,任我们姐俩在上面肆意“涂鸦”,我俩像扮家家一样在上面摆弄出各种花样,渐渐地轮番种上各色蔬菜瓜果。
姐姐体格健壮力气大,她先在坚硬的泥土上,学着用铁揪或铁耙子一拔一拔地松土犁细,像模像样,然后我栽种上鸡毛菜、青椒、茄子、玉米、黄瓜、包菜、芹菜。餐桌上有了鲜润润的各色四季时蔬,全家人吃得美味又健康。
每年,我们还不忘种上毛豆,挑上阳光充足又肥沃的大块田地,在犁细泥块后挖个小穴放入四五个豆子。隔三差五,我们就来看看是否冒出嫩苗,等出土的嫩芽有二瓣四瓣叶片时,我们就会在豆苗根部挖地老虎,地老虎是地下最猖狂的庄稼害虫,最喜欢吃这些嫩茎小苗,玉米苗土豆苗辣椒秧苗等都是地老虎爱蚕食的幼苗。
清晨,洗漱完毕,我就拿了把小刀一个小碟,去菜园里挖地老虎,常常一挖一个准,尤其在断了茎的豆苗根下,一条条地老虎被挖出。它们面目狰狞,一身老虎斑花纹,肥嘟嘟的躯体,非常可恶,不一会儿我的小碟里就有好几条地老虎。我把捉到的地老虎拿去喂鸡,这是鸡仔美美一餐的高蛋白营养食物。
之后,我们要给毛豆疏苗,看到被虫子咬断的要补上豆秧,看到稠密的豆苗要拔掉些,让它们匀衡生长。隔段时日,我和姐要去田头浇水,矮个微胖的姐走前头,瘦高个的我走后头,一根长扁担挑起中间一个大水桶,姐为减轻我的负担,总把水捅往她前面靠,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向田埂,放下担子,姐拿起长水勺,一勺一勺地泼向豆子地,给豆子浇水。如果见有杂草滋长,我们还要拿起锄头铲尽,以让豆苗充分吸收营养。
数月后,眼见着茂盛的豆秸杆上结出的豆荚,日益饱满起来。每每放学回家撂下书包,准备做饭时,就要先走进菜园,切棵包菜或花菜,再拔几株毛豆秸回家。在家门囗的大晒台上,放下毛豆秸杆,抓住一颗颗毛豆荚后,直接剥开豆荚。剥出的毛豆色泽嫩绿,青翠可爱,圆润如珠,是我们喜爱的蔬食,也是烹调的上好食材。
毛豆表现得颇有君子风度,荤素搭配皆可,既可当主角又可当配角,我们家常做的是辣椒炒毛豆、丝瓜炒毛豆、咸菜炒毛豆、冬瓜毛豆汤、鸡毛菜蛋花毛豆汤,还可连着豆荚煮着吃盐煮毛豆。
剥出毛豆剩下的秸杆,就把它们摊开在阳台上晒干,枯干的毛豆秸梗正好当我们小土灶的柴火,真是物尽其用,从上到下皆成宝。
毛豆还有个种植诀窍,就是这块土壤今年种过毛豆,来年就得换个地方栽种,因毛豆要有充沛的有机氮磷钾营养土壤,种过了豆子这块地会完全瘦瘠,就得换地方,所以种豆子得年年轮换着地方种植,不然豆子长不好,这都是从宁波阿姆处学的。
那段时间,小小的姐俩,稚童少年便在这小菜园里摸爬滚打,虽占去很多玩乐时光,但渐渐地成了勤奋能干的小小庄稼手。回想我们姐俩种豆的勤力景象,让我想起陶渊明一首诗句:“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生命力旺盛的毛豆,葳蕤在田野间,它生机盎然,我心中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