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就是这样一本短片小说集:在1966年那个特殊的年代,每一个人都依旧在过着很平常的日子。而不同寻常的是,社会的大环境变了,导致人们的生活产生了不可言述的危机:当自身生活与他人生活产生重叠、交错并因此给双方带来不可预估的危机时,该如何选择?不同的人,看似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但结果往往是出奇地一致:在艰难悲痛中,依旧是优先考虑自己。
如同我们的回望,首先想到的是人,一个活生生出现在我们生命过程中的人。我们对人的记忆,概括起来十分简单。例如,与自己有着亲朋关系的人,我们往往用我叔,我二姨等;其他人,如供销社长家的女儿,结巴,更倌,买土豆的;甚至带有一些情绪的,那该死张三,不仗义的马六等。也许我们记不住姓氏名谁,但是我们总是能找到一个点,让我们在记忆中给那些人留下一个位置。自己的表述是简单的,甚至简练到一个一个称呼就是一种评判。这是我们的文化特有的味道。《1966年》中的人物,没有一个是有着名字的,但是每个人物又都让我们感觉着那么真实,仿佛就在我们的身边走,他们的话语声才刚刚消失一般。这得益于王小妮对文化的理解与对生活的观察,相比较之下,在时代背景下,名字往往已经苍白无力,甚至难以支撑“名字”二字;而支撑人物血肉的是,他们通过行为所展现出来的内心状态,是人人都可能遇到的内心状态。
生活中若是没有那么多不同的事情,也许内心状态就不会波浪壮阔。每天都有杂七杂八、鸡毛蒜皮,关系或者不关系到其他人的事情,总是要处理。而人们心中都自然有一条标准:尽可能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或者换个说法:趋利避害。1966年,是个神奇的年份,姑娘想进城看场电影,在今天看来,恐怕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在1966年,却因此被人莫名其妙地减掉了美丽的长发。如果在帮助别人的同时,自己可能受到牵连,最好就是自己看好自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内心的想法,被作者用细腻的情节展现出来:看似在平铺直叙地讲述着故事,其实,是在描绘人物内心的挣扎与悲痛。在平淡的情节中让人感受到窒息般的危机与压力,面对这样的生活,该如描述内心的一切?
迄今为止,人类最常用的表达方式就是语言与文字,这可能也是最简易直接的方式。王小妮用她特有的语言和文字,一边在讲述故事,一边在描写内心,顺带让我们的情绪走上了她所设计的崎岖山路。善于运用语言文字,不仅在于描述事物的准确,讲述故事的精彩,而在于打动人心,共鸣内心。我们的内心之所以有一个点,就可以记住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就是因为我们内心中被他们的特点印下了深刻的痕迹;这个痕迹可以让我们记起很多事,很多细节。而语言文字,恰恰相反。通过运用语言文字来讲述事情,描写故事,让语言文字找到痕迹的蛛丝马迹,按着痕迹的频率,产生共鸣,敲动人心。作者的文字,看着就不由自主地想读出来;读出来,就感觉那是一幅活动着的画面。仿佛,我们是在亲身观察着画中的一切。作者的语言文字,不仅仅是语言文字,而是人与心的一座桥梁,人与过去的一座桥梁。
《1966年》让我们再一次回望那个时代。我们回望那个时代,其实回望的是那个时代下人们的生活状态,尤其是内心状态,这就是在关注人性。 ■曹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