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周日，一大早家门外就有人呼喊我的名字，赶紧奔出去一看，是一辆卡车满满当当装了一车木头，原来是大哥在农村买的做家具的木板到了！我赶紧忙着卸车，司机一丢下“货”，便开车走了。

　　我家住在机院大院208号底楼，要把木板搬进家中并不困难，主要是没有地方放，一捆捆木板只能“请”进睡觉的地方，把我的卧室占去了大半。用去半天的时间总算搞好了，睡觉的床边就紧挨着成捆的木板。

　　这时候我才有心观察大哥千辛万苦搞来的做家具的这堆木板。木板全部是“水杉木”，长短约1米左右，厚度不到1公分，宽度都很窄，看来这树都只长到碗口粗就给人采伐了，木板的两侧边还连接着树皮，散发着树皮的清香。

　　七十年代过日子很艰苦，为了克服困难，大家都自己动手想办法改善生活，记得当时最风靡沪上的就是自己做家具。做家具就要请“木匠”，所以木匠都要“预约”好长时间才能请来。

　　机院大院有一家属的亲戚是做木匠的，人称“小木匠”。我们已经提前“约定”两个多月了。听说以前在机院大院给人专门做“碗橱”，一个碗橱三四天就可完工，因为做家具吃香，顺潮流而行，他也改行做家具。

　　“开工”的日子到了，小木匠是安徽人，姓张，才20岁出头，一口安徽普通话，个头不高，胖胖的，小眼睛，喜欢穿一件蓝色的背心，工具都装在一个大蛇皮袋里，我看到一把半圆形的弓绑紧一根带倒刺的钢丝，问他这锯弓啥用，他眯笑着说是做碗橱的工具。

　　家具图纸是我大哥设计的，大哥从小就喜欢画画，所以家具图纸都画成“三维图”，尺寸、透视感，图纸上一目了然。

　　前期买“木材”，木方没有办到，父亲只能和机院总务科商量在“木工间”买了点木方，才算勉强解决。

　　我们这次要做的家具有两门衣柜、五斗橱和卧柜，款式是当时最流行的家具“捷克式”。

　　“捷克式”家具简洁、制作方便，最有特色的是家具的四个“脚”都是往外大角度倾斜。我问小木匠会不会做，他说：“没问题，以前做碗橱的时候碗橱做的都是直‘脚’，后来都改成‘捷克式’脚，大家都说是‘捷克式’碗橱。”

　　那时候木匠的人工费是每日5元一天，做一天算一天，管三顿饭，下午3点还要加一顿点心。

　　机院大院房前房后空地很大，“施工”就在露天进行，小木匠来得很早，做好准备工作才吃早饭，因为我们的木板两边都是树皮，小木匠用去好几天把木板两边和平面刨平，再按照不同的宽度分类，用白胶粘贴好，等隔日就形成一块块所需要的板材。

　　由于我们都要上班，给小木匠吃午饭的事只能靠父亲食堂打饭来解决，早饭我们多买点包子和馒头给他准备下午的点心。

　　小木匠干活还是挺“卖力”的，每天要干活10多小时，太阳落山才收工。由于又是夏季，汗出得多，母亲总是早上烧一大壶开水给他准备着，西瓜按计划供应买不到，就买生黄瓜，小木匠很随意，有啥吃啥，不挑剔，每次干活有人来“围观”，他总是乐呵呵的。

　　随着“工程”进展，我床边的成捆的“板材”也在慢慢消失，眼看就要拼装家具了。有一天，小木匠和我说由于杉木板材的长度有限，自己也没有算好尺寸，把板材给下短了，要比原来图纸设计的尺寸矮6公分，问我怎么办？

　　还有啥办法，只能将“捷克式”的脚加长点。

　　老的问题刚解决，新的问题又来了。这天家具要开始总拼装，当组合五斗橱的时候发现五斗橱不是光滑整洁的台面，而全部是木板拼接的“毛口”及榫头，问小木匠怎么搞？他说：“大哥，我做碗橱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碗橱高，人看不见碗橱的顶部，所以也没有在意，就按老办法做了。”

　　听到小木匠的“解释”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没办法，只能买张五夹板覆在台面上，用木条刨成半圆弧镶在台面的周边。

　　家具总算完工，我的床边堆放的木板也换成了这套“捷克式”家具。

　　多么期盼大哥能早点回家。

　　一个月后农村“三夏”农忙结束，大哥从农村赶回家休整，看到自己设计的“作品”满意地笑了。

　　如今，再也无需买木材、做家具。回想起那段岁月，其中的快乐，使我久久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