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韩德 文

　　我学的是船舶动力装置专业，刚进单位时，领导把我分配到三产部门见习，我就有了个专门跑业务的师傅，一个非常有趣的人。

　　我足足跟了他两年。师傅姓金，名银山，连读是金银山，师傅似乎对此大名不甚满意，不喜欢人家叫。所以单位里上上下下都叫他小金，那时他也就四十出头。

　　师傅小金是个很了得的人，他本来在总厂业务部，被下属的三产单位硬“挖”了过来，让他当业务科科长。上世纪80年代正是改革开放最红火之时，知青已经大批回城，如何给他们安排工作，是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总厂成立三产予以安置职工子弟。三产做什么好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几个刚刚退休的老法师，看中了市场机会：修船。不是大规模的修——那是需要船坞的；而是规模小小的修，为停泊数天或一周左右的船舶作紧急抢修，俗称“航修”。三产同时请来不少退休的技术工人：电焊、气割、火工、钳工、管工、电气……门类齐全，由他们带徒弟，还成立技术科，有行家坐镇。

　　做航修，先要接单，于是“挖”来了小金，到外面找业务。

　　那时，流行穿西装，小金也喜欢穿西装，头发油亮腔势很足。但他没架子，和气亲民，满脸带笑，全厂上下，关系无一不热络。

　　小金西装革履带着我跑业务。他叮嘱我说，出去谈生意，要有派头，对我土土的老是穿一身工作服直摇头。我便不穿工作服了，也弄了套西装，还有名片。勘验航修项目，小金与船东代表和船长一起喝茶闲聊，介绍我是“项目经理，副科长，年轻专家”，用眼光指示我和大副轮机长一起去现场。

　　好几家航运公司的代表，都愿意请小金接业务。小金并不怎么请吃请喝和送礼，但是电话不断，都是找他办事的。这让另一位业务员很尴尬。我留心观察，才明白，关键在于“速度+质量”。航修船只由于时间短，甚至说走就走，就要求修得快，修得好；准时甚至提前完工。小金在这上面下足了功夫。

　　小金每天早早上班，西装革履到所有专业班组走一遍，焊工组长、电工组长、钳工组长、篷索组长，以及车队队长、材料科长等等，还包括有技术绝活的高手，叮嘱好，然后才回到自己办公室。我跟着他，不久，也和班组长们成了铁哥们，我甚至能和工段长打过招呼后，直接把关键的老师傅接到船上施工。——这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小金这个业务科长，在三产小厂挖他过来时，唯提一个条件，就是要给他一定的“赏罚权”，半柄尚方宝剑，让他有权给出色的个人和班组加奖，反之也能扣罚。那时正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领导答应他尝试。

　　那一年的时间里，我们航修了三百几十艘船，平均每天一条，简直惊人。而我们小厂，全部仅有两三百人，当时想到咱们这家厂来的，几乎踏破门槛。

　　如今回忆往事，仍有“气吞万里如虎”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