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智琦 文
母亲猝然离世。过了数月,我从极度悲伤与迷茫中复苏,看着母亲曾住过的房间,心想:是时候断舍离了。
母亲住过的卧室朝南,十多个平方米,有个顶天立地的大橱,还有五斗橱、樟木箱等,放着什么衣物,我平素并不关心,自有两个姐姐照料。我们把母亲所有藏着的衣物全都翻了出来,震惊又泪目。
有一件鹅黄底色、缀满牡丹花的立领棉袄,散发着樟脑丸的香味。这是谁的棉袄?我们面面相觑。大姐想起来了,这是曾做奉帮裁缝的外公,亲手给母亲做的,这件棉袄曾见证过母亲的青春年华。可在我记忆里,母亲永远弯着腰,穿着蓝色或深灰色旧衣,在家里不停劳作。
母亲的羊毛衫一件又一件,摊在床上,有些还从来没穿过,簇新,都是每年母亲过生日时,两个姐姐买的。当时母亲捧在手里,心花怒放:“以后穿,以后穿。”现在没有以后了。
还有一双又一双的鞋子,老人穿的胶底鞋、蚌壳棉鞋等,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母亲住院期间,长期缠绵病榻,无须穿鞋,殡仪馆来接母亲,脚上穿的是鞋面都有些破损的松紧鞋,这成为我心中永远的隐痛。
樟木箱里,叠着一条条丝绸被面和棉布被单,那是母亲帮我摆放在里面的。现在新婚再也不会在床上摆出八条十条棉被。沉重的樟木箱锁住了曾经的甜蜜,物是人非。
令我难以置信的是,母亲竟然还藏着几块从餐厅里带回来的一次性餐巾,质地都很厚实。母亲洗得干干净净,作为杂物放在抽屉里,大概是想做厨房间里的抹布。
可惜在残酷的岁月面前,一切都成过往。处理完母亲的衣物,我想了很多,世间那么多美好,值得珍视值得拥有,不能等到俱往矣,那都将变得毫无意义。